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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喜帖街》摆不出你的天后谱，《SLOWNESS》慢步出你的天后路
2009-12-22 11:23:11 　　来自: July Chan (你就好，你死了，我还活着)
SLOWNESS的评论

　　一直都想要好好写一写Kay妈，因为我对她的感情好复杂。我一边把她的歌听得烂熟，一边还会很手欠地翻她的离奇八卦。
　　作为曾经小规模崇拜的“识货人士”，我对Kay妈的认知曲线相当曲折：《Kay One》我觉得这人在一堆铜臭气的红男绿女中还有点意思。《钟无艳》的MV是她破蛹之前的上水肥师奶时期，我一度以为她是特区界的韩红。《3/8》的封面，又让我觉得她长得很抽象很朦胧。对她这个人，就像我永远分不清Angela Baby和Janice Man的长相那样，常看常新——后来，我发现不是我有脸盲症，而是眼妆画得越来越巧夺天工的她，破茧成蝶，华丽蜕变的进程太迅猛。
　　
　　从前在杂志当小编的时候，有幸电话采过谢安琪。时点很微妙，《Binary》之后，四大颁奖礼之前，她大道理大使命大道义说得我点头如捣蒜，预定时间半小时，她洋洋洒洒讲了一个钟头，我一边扒带扒得手抽筋一边感叹真是一苗正根红，大义凛然的知识分子。采访稿出街的时候，刚好卡在她带着《喜帖街》横空出世的爆红节点，眼见着她从草根变支柱的传奇生涯，刺激度好比在玩EDU。
　　
　　安琪传奇是环球招安了BanBan，她凭鲁莽终于上到了殿堂。但是，在Kay红到发紫的时候，亦不觉得她是当之无愧的天后，她只是站在了上位担正的风口浪尖。不停强调草根姿态和人文关怀，有些东西怎么说呢，太过激进反而失之冒进，太强势说自己有其实是害怕别人说你没有。《年度之歌》唱着“一切皆可放低”的大智慧，那边厢又摆出针尖对麦芒的好战架势望能服众，从言谈到音乐，她急于证明和正名的心思都太迫切了点。
　　
　　安琪传奇的后传是茶餐厅的可乐装到金樽再安放到奢豪酒窖，温度湿度都精确到小数点，却加速漏掉让味蕾开花的二氧化碳，一杯漏气的可乐变成了一杯黑掉的糖水。大龄潮妈越来越美了，不论伴随多少非天然的成分揣测还是人红样靓的气数规律。谢安琪也越来越红了，蜕变励志篇，抛夫苦情戏，爆肺阴谋论，风水悬疑片，最离谱的，事关两个家庭一对儿女的婚外伦理闹剧也见诸报端。
　　我在等着Kay妈这次又怎么反击，是学医生《无人之境》那样把富议论性的大娱乐家做到底，干脆将错就错，玩就玩大。还是像上张的《字里行奸》，把“胆生毛”的利刺直接倒扎肇事者。
　　
　　等啊等，新专辑号称破冰而出，却是她的融冰之作。其实我没有想到Kay妈这次的招式是无招胜有招，无声胜有声。没有了慷慨激昂的呼召式口号，没有了意气用事的鞭笞与抨击。她静静地唱着对于这个世界的态度，竟格外娓娓动听。
　　
　　新碟从概念上讲是舒缓心灵的绷结，我倒真觉得Kay妈应该为她那把绷结的嗓子好好做舒缓。以前看她的Live，每每铤而走险的高音，次次声悬一线的气音，这位心漏病号的求索精神令我感动之余，却也常常为她捏一把汗。其实她独特的咬字和音色，她这把直率中透着凌厉，棱角里藏着婉约的声，就是最大的花头。收一收她强势的高音，声音就魔术般地泛了冷峻的色泽和温熙的感光。
　　新碟从内容上讲，问人问天问命问情，疆域得以拓展，生命便因此呈现出层次。倒不如这样，退一步海阔天空，距离也有了，姿态也有了，视野也有了，经过了甚嚣尘上的流言中伤和商业包装的金钱轰炸之后，仍能留返给自己一片清明天地。这才是站在天后段位该摆出来的豁达和格局。
　　有些力道，即使不太激烈，也能给你滴水穿石的巧劲。
　　有些景域，即使未登险峰，也能制造感官共鸣的震撼。
　　很多事情因为慢，才有耐心和余力窥到本质。美妙的触感、通感、灵感，也都会被一针一线密密缝合得更为结实和确凿。所以我觉得Kay真的需要这张《Slowness》，来给她的扶摇直上、平步青云的航程一次软着陆。
　　
　　探讨生存状态的《活着》。清冷的钢琴很能衬出Kay的声线，好似在耳朵上扎了一记冰魄银针。咬字间的的气声卷起千堆雪，无声落满一地雪白。我觉得这首歌很像萧索电影的衬乐，一个长镜头直下，色苍黄景仓皇，镜头微晃，人潮如蝼蚁急速梭动，抽象成一条明灭的白线流。空间急速转换的印证，就是漫过脸庞忽黑忽白的光亮。总之，很有意境就是了。
　　
　　别名可以叫做《来年今日》的《雨过天阴》显然不是高明之作。可是不知道触到了哪根经，我对这首小品爱得紧。Kay歌里的感情，总是被犀利的声线削得不够浓厚，但这首歌里冷冽的嗓音恰好渗出了一丝萧飒。不是惊涛骇浪，而是平湖水破。主歌里“不安”和“自己”，这两个转音很出挑，听得我心咯噔一下，心波折断在崖边，飞流直下淋漓成了瀑布。
　　
　　《艺妓回忆录》有了更多玩味的空间，因为Kay妈开始把玩自己的嗓腔了。就整体气韵而言，沾了关淑怡冶艳的神态，惋叹出末世雍容。而拖长的尾音，鼻腔的转音和飘渺的假音，梭巡在迷幻的调调里，让我想起了我家女神菲。艺妓唇上滴血般怨毒的殷红，眼底傲艳流转，眼神空无一物，抖动巨大的衣袖，垂下一袖暗孽花，顿足半旋，掩面的阴影下笼出一片美丽与哀愁——我急欲想看到这支歌的MV。
　　
　　她进一步把唱腔玩出花样，就一路玩到了《赖床》。嗓音一路收势收势终于到了软绵的底，《赖床》里睡到失眠的慵懒吞噬了宏大时日，毛管里骚动的隐痒也消磨了意志。Kay第一次运用松弛发飘甚至娇嗲的唱法，鉴定她的嗓子不是只会叫嚣和亢奋，人家也是可以轻重缓急四大皆通的。
　　
　　《替你高兴》角度不算新颖，早有Stephy唱过它的姐妹篇《活到美丽》，但《替》有福音相，她也唱得安详，高潮段落磅礴中凸现诚恳，用来慰勉死亡这门绝望的艺术。《身体发肤》的BossaNova小调里，她变成了一个温和的女权主义者。《衣帽间》打了一张Kay式拿手好牌，白描笼出俗而不滥的市井诗意，也给人服了一帖不苦口的良药。不过有点遗憾，没有将豪门恩怨气的《两生关》纳入其中。
　　
　　这就是《Slowness》的格局，重就重到生死关，轻就轻到衣帽间。有高度，有角度，有深度，有广度，有气度，以慢速滑翔的软着陆，终于将谢安琪的革命之路与天后之路交接。
　　
　　没有夕爷+ Christopher Chak，没有Wyman+Eric Kwok，也就没有那种急功近利、如法炮制的野心苗头。通篇的周博贤独挑大梁，间杂英师傅的灵光一现。话说相识微时这种革命情感就是不一样，周博贤的古韵有点别扭怪异，文艺得也略显生硬，但他的唱词在谢安琪的唱腔里就是显得有棱角有腔调。不完美也精彩。更何况他这位军师，稳坐她风光漩涡里的定盘星，有了周博贤这一味，才可以对谢安琪独沽一味。
　　
　　所谓奠定天后之作，其实不必是神作，相反可以很亲民很上口很简单很口水。
　　《活着》讲述最本能状态的虚妄与倒置又何如《生死疲劳》、《颠倒梦想》那般隽永？《雨过天阴》借别人的盛宴叹自己的遗恨又何如《明年今日》、《人来人往》那般深刻？《宽限期》越过知己的亲密却不想有情人的拥吻又何如《最佳位置》、《不相爱的好处》那般精巧？《身体发肤》中女性的娇贵与自爱的女权主义又何如《女书》、《柳媚花娇》那般精悍？《替你高兴》这种大限的挽歌弥留的心经又何如《活着多好》、《出生入死》那般点化，就连最出彩的《艺妓回忆录》里涂银涂金用歌舞自焚的歌姬赞又何如《艳光四射》、《给你》（明哥）那般凄美？
　　极致的美，之所以让人绝望，是因为极致本身已穷尽了无穷。港乐完美起来简直可怕，几乎到了内化虚无的地步。庆幸谢安琪的御用不是垄断地位的最高集团吧，否则她只会沦为强弩之末的末。
　　有时候，趋向完美的状态，会比完美这种病态的饱满更适于停靠与奠定。
　　
　　曾经，她是小众拥戴的喪婆，她是大隐市井的神奇女侠，她是慰问苦情的钟无艳，她是疾呼古训的祝英台，太多假借的名号升华了一介草根的身份。过了酒好巷子深，她不再是那个急于证明自己怀才不遇和慷慨抱负的异军，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斤两和分量。
　　这次，卸掉一切佐证和旁证，她是纯粹的歌者谢安琪。
　　放低一切噱头和浮光，拨开繁荣的迷雾，我更加直接地承接住这份触动。我喜欢她的咬字喜欢她的音色，所以我发现我只是想静静地听她唱一首动听的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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