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下乡在秦岭的深山里。七十年代的时候，那里的落后，破败和贫穷，不需动脑子就可以想象到。我们六月中旬下去，没有多久就到了秋季。山上生产队的果园里花果飘香，果实累累。我们这些新鲜劳力，自然是和社员们一起背着背兜，吭哧吭哧地爬山上树，为出口苹果换取外汇贡献力量。

我那时候刚满十六岁，和所有的少年一样，嘴馋贪吃，又想取悦女同学，于是在果园里摘完苹果之后，总是在大大的背篼里藏一些带回住处，和女生们分享。有一天从果园出来的半路上，被人从后面拽住了背篼。回头一看，原来是生产队的副队长。他的确是长了一脸横肉，历来以对知青们严厉苛刻著称（我们一到生产队就有老知青告诫我们）。队长说我早就发现你小子不老实，天天都偷苹果。你不要回宿舍，直接背着背兜去仓库（那里是生产队开会，包括各种批斗会的地方，因为门口有一块做打麦场的平坝子）。

我当时一句申辩的话都说不出来，因为背篼里的确装了小半兜的苹果，所谓人赃俱在，只有老老实实地跟在队长屁股后面朝山下走。队长可能捉了个小贼，心里欢喜，在前面健步如飞。我有意磨蹭，让他把我拉下一截子。眼见着走到一段山沟旁边，我看见队长没有回头，急忙从肩膀上卸下背篼，翻个底朝天，把苹果全都倒进了山沟里，然后紧赶几步，跟上队长。

到了打麦场，队长喝令我上前，要把我揪到一众社员面前教训一番。我跟没事儿人似的走上去，任他夺下我的背篼，仔细翻检。队长当时的确是脸都气歪了，问我苹果呢？我当然一脸无辜，什么苹果？我不知道啊。小贼没有赃物，当然不能算是小贼。队长无可奈何，只好悻悻然放我走掉。当时心里一颗石头落地，觉得山里人真是老实。几十岁的人连我这个不良少年都斗不过。

这段插曲之后，下工时私带苹果的勾当自然是行不通了，只好半夜三更潜入果园爬到树上去狂摘。